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对面接通了电话，谁都没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冻到通红的手用力、撕扯，把那些磨灭不去的画面一点一点撕碎，碎到再也拼不起，然后顺着这场大雪统统撒进垃圾堆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但我能理解你，我知你这么是实在没办法了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嘟嘟嘟”的忙音还在响，她深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和往常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大雪铺天盖地，模糊了视线，她转，沿着路牙，慢慢走，不断安抚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最先投降，声音

        首都的冬天真冷啊，雪被寒风携裹，拍打在脸上，刺骨的冷灌进鼻腔，呼出的气都凝结成了白雾，在眼前飘渺，又很快消散。

        到底.....要怎么活才是对的......

        深到，随随便便什么人给她一点真心，她都快要感恩德地跪下。

        门被推开，狂风呼嚎，纪津禾踏出温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需要你来提醒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端的白炽灯打在脸上，卓艺紧接着又下了一记猛药：“你在这种地方待过，就算干干净净，宋家也永远不会接受你。”

纪津禾愣怔地睁着眼，视线里，不甚清晰的照片上，是自己坐在彼楼里的影。

        照片被死死在手里，她走到街角的垃圾桶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四周围着很多人，站着，坐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名利圈里看过太多，宋堇宁现在可以不介意，是因为他还是宋家少爷，他什么都不缺，但以后呢，他真的会一直这么不计较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卓艺离开的时候她没哭，纪云的死没让她绝望，夏笺西生病面临大额医药费的时候她没被压垮，踏进彼楼的第一晚、在晕眩的肢接下恶心到干呕不出来的时候，她也没崩溃......但现在，看着那些照片，当卓艺宣告她一辈子都彻底烂掉的这一刻，住在心底的那个小人开始疯狂叫嚣，像插满了针尖的毡，在的每一摸爬打，扎出一个又一个窟窿，渗出肮脏的污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刺啦――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出国对你来说是远离这一切的最好方式，你路叔叔一直知你的存在，也不介意我带着你回路家一起生活。我看的出来程昭也很喜欢你，所以和妈妈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照片角落的日期涵盖了她在那里的三个月，作为主角，被人群簇拥着，和不同的、记不清脸的omega，牵手，拥抱，接吻......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刻，刑场的枪上了膛，准确无误地出，鲜血淋淋。

        卓艺直戳要害，点出了她心底也在害怕的事，现在不在乎是因为还喜欢，但谁都无法保证这段过去，在未来，会不会成为别人刺向自己的一柄尖刀。

        但......这也许只是想在这个多年不见的亲人面前，竭力保留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再熬一熬就好了，和以前一样，只要再熬一熬就能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拜托了，接电话吧，说什么都好。

        再救我一次。

        北方的雪和南方不一样，落在上化不成水，一层叠着一层逐渐堆积起压垮人的重量，她看上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稳，手插进外衣口袋里，其实已经紧紧攥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完，她挥开卓艺的手，毫不犹豫，转离开，好像丝毫没有被打击到。

        纪津禾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，呼被堵，手脚发凉，很多年不再会到的那种窒息感在爆发的边缘疯狂弹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心在最无助的时候发出了求救信号，她突然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，快速拿出手机拨通了宋堇宁的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就算他真的不接受，那也是我活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       “早知这样，当初我就应该带你一起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每一张都是。

        求你。

        爱很艰难，但伤害就太简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纪津禾把那些照片叠成一摞，在手心，神情木然，过了很久，才从口挤出一句：“我喜欢谁，和谁在一起，你没资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你看，伤害你最深的永远都是家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些照片，我都可以拿到，更不用提宋家。他们或许可以接受一个平凡的普通人，只要宋堇宁喜欢。但小禾，你不平凡也不普通，无论是人格缺陷还是彼楼的那三个月，在他们眼里就是脏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开始哽咽，起靠近她，手抚上她的肩，像是真的悔不当初。

        卓艺的声音不大，在咖啡厅的角落，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。

        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光是宋家，就是放在普通家庭，也没有谁的父母会接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―

        “阿宁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也是为什么，她一直没办法对宋堇宁坦白自己的病。

        背景音里隐隐传来另一人的窃窃私语，但她已经没办法再去顾及。

        风混着雪打在脸上，一步两步，摇晃，快要倒下。

        纪津禾没说话，照片一张接着一张，手克制不住抖动，她垂眸，沉默着，安安静静地逐一看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只有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下坠的心，却在无声地哀求。